邢幾復今年已經54歲了,儘管他堅持鍛煉,飲食健康規律,又有專人照料衣食住行,依然能感覺到年歲在逐漸流失。
所以這幾年,他越發淡出集團的業務,希望能把大部分乾淨的產業,都交給大兒子邢琰君。只不過某些事,牽扯了邢家幾十年幾代人,很多事,也不是想斷就能斷。地下的勢力,是不和你講獨善其身激流勇退的。你要退,別人說不定就會要你的命。所以那些事,他還是授意幾個心腹照原樣維持,甚至適當有所擴張,只是非常謹慎。畢竟強者才有話語權,才能保護白色的那部分產業。
他心裡有計較,既然甩不掉,索性就徹底分離。這樣既能保持邢家的子孫乾乾淨淨,暗地裡也有力量支持護航。
只不過一盤棋,要慢慢下。他從年輕時就是個很有耐心的人。這一次與雲南的合作,既是擴張新的業務通路,又是要取得華中地區徹底的話語權——他們並不是沒有競爭對手。邢幾復自己從不露面,從不直接沾手,但是非常重視,不允許手下人出半點岔子。
所以今天邢琰君來向父親彙報一些工作時,明顯察覺父親心情不太好。他也隱約知道,大概是另一頭的事,於是也不多問。
不過邢幾復向來不是個願意表露太多情緒的人,看起來神色如常,父子倆泡了壺茶,把邢琰君工作上的一些困惑、為難、一一梳理了。
每一次,父親的點撥,邢琰君只感覺到茅塞頓開,令他看完問題的格局和視野都開闊了許多。身為一個留學歸來,從小就優秀的好孩子,他是真心敬佩父親。
兩人聊完工作,邢幾復笑了笑,問:「最近有沒有認識什麼好女孩?」
邢琰君答:「哪那麼容易,遍地是美女,可沒一個我喜歡的。」
邢幾復說:「眼光不要太高。」
邢琰君說:「爸你眼光難道不高?我媽可是大才女、美女,我怎麼也得找個接近我媽的吧?」
邢幾復笑了笑。
這時有秘書的內線電話進來了,邢幾復接起。邢琰君端著茶,慢慢喝著,看著父親低頭處理工作的樣子。邢琰君看過父親年輕時的照片,知道他那時候是很帥的。國外名校留學回來,高大白凈,一身的書卷氣。即使是現在,父親穿著一身黑西裝,看起來也遠比那些企業家們清瘦、儒雅。
哪怕父親手裡沾著些不能見光的事,邢琰君也總是覺得,父親身上還是有年輕時的書生氣。他完全不能把父親和那些殘忍的事聯想在一起。所以他總是想,肯定是他手下那些人乾的。父親日理萬機,不一定能知道得那麼清楚。
而邢琰君剛才對父親的打趣,也並不誇張。母親也是畢業於國外名校,著名企業家的獨生女,兩人結婚後感情似乎一直很好,父親哪怕把家族財產翻了幾番,也從沒在外面亂搞。這不是對母親忠貞是什麼?
只不過,隨著邢琰君年歲漸大,看著這麼優秀的父親,看著他和母親在一起的樣子,總覺得哪裡還有一絲不對勁。有時候,父親看起來對什麼都淡淡的,好像把一切都不放在心上。
邢琰君甚至覺得,父親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成功,那麼平和快樂。
他還看不清是為了什麼。
他想或者是因為父親,天生就心思深沉。否則當年一個書生,怎麼可能接得下家族數年基業,而且無論黑白,都穩穩接住了。又或許是因為,邢家這麼大一攤事,還有所不足,所以才不能讓父親真正舒心暢意?
邢琰君正走著神,邢幾復說:「你先走吧。他們幾個要過來。」
邢琰君點頭,走出去正好撞見黃瓏、羅羽、郭飛嶸三人走來。他們三人一起出現,那就表示那一頭出大事了。邢琰君猶豫了一下,問:「沒什麼事吧?」
他們三人都曉得老爺子的心思,和太子爺關係也都不錯,郭飛嶸拍拍邢琰君的肩膀:「沒事,有我們呢。」
羅羽甚至還笑笑:「琰君,明天去打球啊。」
邢琰君笑了說好。
等邢琰君走了,黃瓏對羅羽說:「你倒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討太子歡心的機會。」
羅羽說:「我那是和琰君投緣。」
黃瓏哼笑一聲。
郭飛嶸穩重些,神色凝重,隱有憂慮,也不摻合兩人的鬥嘴,三人走進邢幾復辦公室。
邢幾復:「坐。」
三人坐下,卻面色各異。
邢幾復像是完全未覺,目光從三人臉上掃過,才問:「還沒有阿華的消息嗎?」
郭飛嶸先答道:「沒有。」
阿華其實算是他的嫡系。郭飛嶸幾個情婦,其中有個最聰明也最得寵,阿華就是那個情婦的弟弟,算是郭飛嶸的小舅子。這幾年阿華跟著郭飛嶸混,他人又機靈,辦事又狠,郭飛嶸也看重,甚至在邢幾復跟前都留了名字。卻沒想到昨天一夜,說是要跟雲南那邊接頭,人竟是憑空消失了!
黃瓏和羅羽也說,沒有收到消息。
邢幾復眉頭輕蹙,端著茶杯慢慢摩挲著。
黃瓏說:「會不會是警察做的?」
羅羽用看白痴的眼神掃他一眼:「警察抓個阿華走幹什麼?他是個多大的角色?」
邢幾復點頭:「羅羽說得對,警察不會這麼辦事。」
郭飛嶸到底是最關心阿華的一個,遲疑道:「那會是誰?會不會有內鬼?」
四人都靜了一會兒,還是邢幾復先開口:「先不要這麼想。接頭的事只有我們幾個知道。不要自己亂了陣腳。」
黃瓏哼了一聲,說:「真要有內鬼,我第一個宰了他。」說了有意無意看了羅羽一眼。
邢幾復將幾個心腹的神色都看在眼裡,喝茶不語。這時他注意到,羅羽根本沒搭理黃瓏的挑釁,似在想事情,眉頭皺著。
邢幾復問:「羅羽,怎麼了?」
羅羽猶豫了一下,說:「我是在想——最近湘潭佬安靜得過分。」
湘潭佬的勢力,一向與他們亦敵亦友,動過手,也互相賣面子。湘潭佬向來彪悍,這次似乎也盯著雲南的生意,卻被他們搶了先。